蒋绍愚丨我为什么写《唐宋诗词的语言艺术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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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，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新书《唐宋诗词的语言艺术》荣登“中国好书”月榜！

今特刊作者蒋绍愚先生创作手记一则，献予读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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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为什么写《唐宋诗词的语言艺术》

文丨蒋绍愚

我写过一本《唐诗语言研究》（1990年出版），分四章：唐诗的格律、唐诗的词汇、唐诗的句法、唐诗的修辞，向读者介绍唐诗的基本知识。但要阅读和鉴赏唐诗，仅有这些基本知识是不够的，所以，后来我把注意力放到与诗词阅读和鉴赏有关的问题上，而且把研究范围扩大到唐宋诗和唐宋词。

这本《唐宋诗词的语言艺术》的写作目的就是为了帮助读者解决阅读和鉴赏唐宋诗词的问题。诗词是语言的艺术，不懂唐宋诗词的语言无法读懂唐宋诗词。诗词的语言是艺术的语言，它和一般作品的语言不一样，有特殊的句式和独特的表达方式。了解唐宋诗词的语言艺术，对提高读者的阅读和鉴赏能力至关重要。本书第一章“歧解和误解”中所说的“误解”，很多是因为不了解唐宋诗词的特殊词语和特殊句式所造成的。《唐宋诗词的语言艺术》一书的主要内容，就是讨论唐宋诗词的特殊的句式和独特的表达方式。

要读懂唐宋诗词，就要懂得其中的一些特殊的句式。诗词有自己特殊的句式，这一点前人早已说过。王力说：有些句子“如果是在散文里出现，简直不成话；但它们在诗句里是被容许的，甚至显得是诗的特殊格调”。钱锺书说：有些“形式上是一句，而按文法和意义说来难加标点符号的例子，旧诗里常见”。这些就是王安石所说的“诗家语”。在《唐宋诗词的语言艺术》中，讲了这些诗词中的特殊句式。在第四章“句式和语序”中讲了“插入”和“补足”。如杜甫《客至》：“盘餐市远无兼味，樽酒家贫只旧醅。”句中的“市远”“家贫”是插入。白居易《长恨歌》：“花钿委地无人收，翠翘金雀玉搔头。”“翠翘金雀玉搔头” 是对“花钿”的补足。讲了“复杂的句子”。如苏轼《定风波》：“一蓑烟雨任平生。”这难以用散文句式表达。在第五章“话题句和名词语”中讲了“名词语”和“关系语”。如杜甫《堂成》：“桤林碍日吟风叶，笼竹和烟滴露梢。”这是名词语（两个名词词组）。周邦彦《过秦楼》：“梅风地溽，虹雨苔滋，一架舞红都变。”“梅风”“虹雨”是关系语（因梅风，因虹雨）。

要鉴赏唐宋诗词，就要能领会作者巧妙的构思和艺术的表达。这主要在第二章“炼字和炼句”、第七章“比喻和对比”、第八章“奇巧和真切”、第九章“细密和疏朗”中说到。如李白《拟古十二首》其七：“月色不可扫，客愁不可道。”这是通常想不到的比喻。宋之问《新年作》：“乡心新岁切，天畔独潸然。老至居人下，春归在客先。”这是说春归而人未归，但换一个角度说，这是奇巧。王建《故行宫》：“寥落古行宫，宫花寂寞红。白头宫女在，闲坐说玄宗。”这是疏朗，以短短四句说尽了唐朝由盛到衰的变化。在讨论诗词的艺术特色时，人们通常会说到修辞格，但实际上，有很多艺术表现手法，不是修辞格所能概括的。

在诗词中，往往不明确地表示时间，是说过去还是说现在；也不明确地表示人我关系，是说他人还是说自己。书中的第六章“今昔和人我”谈了这个问题，告诉读者，如果碰到这种问题应该如何解决。

书中用了一些语言学术语，如“话题句”，但这是为了解决阅读的问题。如白居易《代书诗一百韵》：“儒风爱敦质，佛理赏玄师。”这两句的意思是“爱敦质之儒风，赏玄师之佛理”。但为什么语序会这样颠倒呢？其实，这两句是话题句。我们可以对比现代汉语中的话题句：“衣服喜欢时髦的，家具追求高档的。”这两句中“衣服”“家具”是话题，但这两句的意思也可以说成“喜欢时髦的衣服，追求高档的家具”。白居易的两句诗也是一样。

我希望《唐宋诗词的语言艺术》是雅俗共赏的，既是学术研究的成果，又能让一般读者读懂，对他们有帮助。这个目的是否达到，要请专家和读者来评判。

此书的第一章曾以“唐宋诗词的歧解和误解”为题在《清华学报》上刊出，《清华学报》为此出了网络版，在两天之内，点击量达6000多次。书出版后，我寄给复旦大学吴礼权教授（他是研究修辞的专家），他说：“这是一部在修辞学上有独到贡献的著作，跟修辞学界普通的写法与思路完全不同，令人耳目一新。”我也寄给了美国纽约大学王芝蓉教授，她说：“很喜欢您的语言，把复杂的概念讲得通俗易懂。”书刚出版一个月，我期待着更多专家和读者的批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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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唐宋诗词的语言艺术》

蒋绍愚  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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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蒋绍愚，1940年1月出生于上海。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。曾任清华大学人文学院聘任教授。1992年评为国家级有突出贡献专家，2006年评为国家级教学名师。主要著作有：《古汉语词汇纲要》《汉语历史词汇学概要》《近代汉语研究概要（修订本）》《唐诗语言研究》《论语研读（修订本）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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